蕅益大師 (淨土宗第九代祖師)

 

  

訪問期程:2017/4/29-2017/5/4        主筆:釋法璽

弟子法璽:弟子法璽禮佛十拜,誠心禮請淨土宗第九祖蕅益大師,弟子法璽即將訪問蕅益大師關於生平年譜、修行過程等,請蕅益大師慈悲開示及指導,阿彌陀佛。

蕅益大師:提筆寫下所來眾。無量無量佛地緣。

弟子法璽:是的,蕅益大師,弟子法璽已寫下有緣眾生牌位,感恩大師慈悲,請蕅益大師為我們分享您殊勝的修行經過,阿彌陀佛。

蕅益大師:
殊勝今朝佛弟子。得可有光脈前駛。香光大佛寺大殊勝。
千劫難逢非易事。如今可得現世果。亦是勘讚佛法事。
  從小住在大宅第,家境富裕,叔叔伯伯、祖父祖母都是住一塊兒。父親排行老三,我是唯一的兒子,也是府第裡備受矚目及關照的長孫。伯父膝下三千金,而叔父晚年也得有一兒,那一兒便是你。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是有所淵源,都是有緣再來相會。我們相差十一歲,後來也是皈於佛地門下。

    那就先說說我自己是如何皈依佛弟子的。從小出生那時可以說是含著金湯匙來出生的。父親及祖父對我管教嚴厲,從不會有所溺愛,只有母親有時會偷偷地想辦法讓我放鬆一下,但很快又須要繼續精進。我的出生帶來了許多希望,像是最直接的就是後代的傳承。因為家中一直都苦無傳承之後代出世,原本祖父已經盤算要物色適合的孩子買回家當養子,因為我們家很尊重女性。雖然在當時三妻四妾非常正常,但是我們家中是不被允許的,而家中的男子也都非常的忠心於自己的妻子,像是我的父親與母親。父親、母親成親十三年來都沒有消息。父親是第二個兒子,而父親的哥哥,也就是我的伯父,大父親三歲,生了三個千金後一場意外往生了,而叔父,父親的弟弟,一直也沒有消息。

    所以父親一直扛著傳宗接代的壓力,而尋遍了名醫就是都沒有下落,包括當代有名的神醫。每次大夫診過脈,開了帖醫藥,都是表明包準有效,包準有喜,就是這麼失望了十三年。父親從來不動搖對母親的尊重及愛意,也不給予任何的壓力。祖父、祖母雖然抱孫子急切,但也是明理之人,甚至比母親更慈悲看待這件事。因為母親有時會焦急地大哭,但家中從沒有人責備過此事,都是隨緣看待。家中是世代學佛的家庭,也是官宦世家。祖父以前是朝廷中的大臣,後來中年後辭官潛心學佛。因為朝廷給的俸祿豐渥,家裡足夠吃穿,就沒有再賺錢,都是省吃儉用,專心修行,全家大小是一起修行的,而多餘的能力就會濟貧救世。在當時與地方上都有良好的關係。

    大家都戲稱祖父為老佛爺。祖父真的長相莊嚴,當時就有許多百姓認定祖父是阿彌陀佛再來。也在當時只有我們家中沒有三妻四妾的風氣,是非常正直清莊的家風。在我們家沒有淫欲,除了真正傳宗接代。這樣的行為是沒有被認同的,祖父的教育帶領之下,大家也都不會有這樣的習慣及欲望。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發心修學的功課,彼此生活在一起都是一個互相尊敬的態度。祖父真的把家裡帶領得很好,大家沒有高低之分,就連請來的僕人也都是潛心學佛。許多出家眾也很喜歡來我們家中拜訪,探討佛學。祖父的佛學常識非常的高深,就只是沒有出家罷了。祖父不反對兒女出家。

    祖父母生了三個兒子及一個女兒。女兒很早嫁入宮中,是宮廷皇帝的寵妃。祖父其實最罣礙的是這個女兒,那女兒清淨莊嚴,十分有內涵,但就是被皇帝看上,不得不送入宮中。大家都清楚明白宮中的情形,祖父就只要求我的這位姑母好好念佛,這一生算是來還債的。心境要恆常平穩,對於任何的處境都要無緣無悔地付出,隨順因緣而行。只要不是自然的因緣,都不要有攀緣之想,尤其是皇后之位,沒有因緣千萬不要有名聞利養薰心。盡力扮演好自己皇妃的責任就好,若是能夠幫助朝廷百姓那更是最好。若是沒有自保,自己心境清涼便是。這些是無意間祖父曾經告訴我的。

    祖父說姑姑相當的莊嚴又有德養,其實一度真的就當上了皇后之位,但因為因緣果報吧?遭人陷害的姑姑沒有任何的怨言還了這場債。姑姑令人陷害而受活活毒死之苦,痛苦而亡;但祖父到宮中收屍時,姑姑臉上露出的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是相當莊嚴的相貌。姑姑是德明皇后,在位不到三年,膝下無子,死後朝廷才發現腹中已有即將臨盆的龍子,但皇帝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朝廷對我們家一直非常照顧,原因也是想彌補這份過錯吧?姑姑的德政其實家喻戶曉,雖然只有三年的在位,但姑姑的驟逝令許多百姓非常的難過。因為這麼多的關懷及評論,祖父選擇辭官,以利清淨之心。姑姑早父親兩年出生,姑姑的事情,讓家裡對於紅塵俗事更加隨緣了,有也好,沒有也罷,都是因緣和合下的結果。

    大家潛心在於修行道業上,父母親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放下此事,沒有行房,那麼自己的出現真的就是佛菩薩的安排。其實祖父一直有心願希望後代子孫能夠真正為佛法傳承付出,因為佛法真的太殊勝了!但伯父逝世,而叔父也剛娶妻,至於父親要擔當家裡大小事務,所以其實沒有人能夠了結這個祖父心中的小缺憾,出家救世。祖父一直有願要把家產全數布施在佛法門中,但一直遇不上對的時緣。遇不上對的時緣不是表示祖父另有心思,而是因為祖父一直有預感家中會有人出家。祖父知道出家要吃十方供養,很辛苦,他希望將家產布施在剃度的寺院中,令子孫可以真正潛心修道,又不虧欠十方供養。只是祖父到了高齡九十歲還是沒有等到對的機緣,雖然祖父當時已有三個孫女,但都無意出家。祖母也高齡八十九歲了,雖然個性也是隨緣,但偶爾還是會在菩薩座前虔心祈求這家中能有法脈相傳。祖父母想傳下來的是法脈不是血脈,所以才會在有一次的過年聚會中,提出想要買個孩子回來的想法。

    母親其實很明白祖母的心思,自己也是至心懇切地希望能夠幫上忙,也是時不時向菩薩請願,希望佛菩薩慈悲能夠攜子前來。父母親討論的結果也是想再試一試。母親發大願布施一百斤的米糧讓地方貧苦的百姓好過年,又在春節偕父親到寺院中布施幫忙,清掃大殿內外。這段時間父母親夜裡都有在努力。

  一日中午,母親發心到大殿中跪掃梯階,不慎滑了一階。雖是無礙,有驚無險,但母親細嫩的雙膝還是擦了個小傷;雖然無礙,但還是有些疼痛,走起路來難免有些顛簸。當時母親感覺肚子似乎動了一下,很奇妙的感覺。回到家後,母親身體一直有奇妙的感覺,也不是病了,就是太特別,說不上來,感覺有股力量在竄流。母親明白這是外來的力量,雖然溫和,但有些不解。經過七日,這七日間,母親又吐又拉的,看了大夫也查不出原因。也不是有喜之相,母親吃也吃不下,連喝水都困難,但唯獨能喝大悲水,大悲神咒所加持的水。七日間母親都是喝著大悲水維生,也不餓,精神也很好,就是這力量一直在身體中循環。

    大概在第八日,一位高僧上門乞食,正巧母親坐在大廳。母親到齋房取了點食物,分給來乞食的高僧,高僧順勢地與母親聊了幾句,而母親也就說出了這段奇特的經歷。而高僧只笑了笑著說了一句:「清淨法身。德生如來。」,說完高僧便就離開了。其實母親不太明白其中的含意,父親回來時也沒多提起,因為家中有僧人來乞食是常有之事,根本不足為談。

    睡了一夜,父親問起母親身子如何?母親這才意會到似乎在高僧離開後那股力量自然消失了。而在夜裡似乎做了場特殊的夢,但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而當天晚上又再做了一次同樣的夢,一連夢了三天。夢裡是一條紫金色的真龍,在空中盤旋,而夢裡母親稀奇地直直看著,忽然真龍朝地上飛來,看見了母親,幻化成了一位童子。童子搖搖擺擺地朝母親走來,而母親覺得可愛便抱起了童子,童子很可愛地笑著,就這樣夢醒了。

    因為這樣的夢境讓母親好想要生個孩子,想當母親的心願被啟發了,夢了好幾天,母親也不敢向父親講,因為十多年來肚子都沒有消息,母親深怕會造成父親的壓力,就只是隨緣的將夢想壓了下來。一日的夜裡,父親忽然性起的與母親在一起,隔了約三日,母親肚子有消息了,母親真的開始覺得肚子脹,但沒有吐,不知為什麼,母親直覺就是有喜了。母親不敢張揚,就是悄悄在市集找了一家偏遠的大夫,因為靠近的大夫都熟識家裡,母親不敢隨意張揚此事。母親雇了轎走了好幾十哩,沿路看了好多家,都是:「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母親心想應當是真的有喜了,那年母親已經四十一歲了,父親四十五歲。母親在回到家中雇了一名大夫回到家中診視,為的是最後確認,及由大夫宣布這份喜訊。全家上下都好高興、好高興,連祖父也鮮花素果供佛。

    祖父修行非常清淨,在母親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時,在一次的聚會時,祖父開口要為孩子做皈依。祖父要這個孩子,無論男女,一生效學佛法教理,母親也很認同這樣的作為。祖父為當時蕅益取了個法名叫「法蓮」,希望孫子能傳承法脈,也能出污泥而不染,上品蓮生。其實祖父當時的用意就是要這個孫子出家救世,而祖父也看準這孩子是出家眾的命,也有魄力救世。父親修行不亞於祖父,當然明白祖父當中的用心,心裡也是贊同此安排,默默支持著祖父的決定。

    母親差不多九個月又八天生下了蕅益,俗名其實就定為法蓮。當時自然在生下時母親一點痛楚也沒有,就是自己自覺似乎時間到了,找了產婆果真生下了孩子,是名貌相莊嚴又白胖的男娃。男娃生下就有自然清香,哭聲宏亮。家裡為了慶祝此事,辦了流宴供養十方來眾七天,功德迴向孩子出世的一切因緣。自己出世一個多月就是一直對著人笑,沒有人在也是笑得開懷。祖父告訴母親這孩子是佛來的,未來勢必是要出家救世的。母親從未提起過真龍的夢境,但卻從祖父口中聽見真龍便是佛降世的化身,母親真的深信祖父的話語,孩子會出家。父母親一點也不抗拒這樣的消息及命運;反而相當開心,孩子若能踏入佛門,那勢必最好不過了。因為深信佛法,所以相信佛法的帶領,能讓孩子這一生更加有所作為。

    還抱在懷裡時,母親珍惜著每一天與蕅益相處的時間。自己開始學會爬、學會走,母親就常常帶著蕅益到寺院中走動,這出家的師父都很喜歡蕅益的法相,總是笑著問,什麼時候送來出家啊?母親都笑著回答,快了!快了!其實心裡明白應該真的快了。蕅益在四歲以前,祖父從不過問學習的事情,就是讓孩子與母親相處在一起,每天玩樂。祖父母也是含飴弄孫,同享天倫之樂,但祖父不知不覺中,正觀察著蕅益的根基。

    在蕅益五歲那一年,祖父拿出了第一本經典《阿彌陀經》,祖父像說故事般讀誦給蕅益聽。祖父見蕅益有所興趣,開始漸進式地教導蕅益學字、看經。其實根本目的是希望蕅益趕緊能夠學習經典、詩書,因為祖父早在蕅益出生之前就備好了許多的經典,要等著蕅益學字後開始學習。《阿彌陀經》在當時蕅益似懂非懂,不太明白意思,只覺得祖父在形容一個亮晶晶的世界。因為祖父在讀誦的同時,蕅益看見的就是一個亮晶晶的世界;但是世間沒有看過,蕅益也都只是對著這亮晶晶的世界笑一笑。因為世界中有人,是很高大莊嚴的人,很多很多,很莊嚴好看,又很和藹,蕅益看了都是很開心對他們笑,是一種親切的熟悉感。

    開始學習,祖父細心安排了一切的課程,還有提筆寫墨寶。祖父已經高齡九十六歲,但還非常硬朗,甚至對於教育蕅益的事情,又看起來更年輕了,非常有活力,會對蕅益和藹,也會對蕅益非常嚴厲。父親則是與祖父相同的期盼,但全是依著祖父的安排教育。母親則退為輔助關懷的角色。母親很常是陪著祖母及嬸母在庭院或客廳喝茶,不然就是到寺院拜佛、禮佛,或是自己誦經、念佛,就少跟蕅益接觸了,讓蕅益全心學佛。嬸母與叔父成親也六年多了,嬸母很慈悲,也很想要有孩子,但一樣沒有消息。但是有自己二嫂神奇的例子,嬸母很相信一切隨緣,讓佛菩薩安排便是,所以每天嬸母都是相當開心自在地修行。全家上下都把蕅益當作寶,但沒有人有占有之心,因為每個人都清楚明白這孩子是來救世的,早晚會皈依剃度。

    從六歲開始,蕅益開始積極學習經典,每天祖父嚴厲地要求,就是不斷地做功課。祖父要求閱讀的經典疊得愈來愈高,有固定的時間要把它們看完讀完,還有要抄寫經典。而每天清晨及傍晚太陽較弱,涼爽的時刻,祖父就讓蕅益去庭院玩耍。蕅益從沒有出過家門,因為祖父安排了一切的學習,也不用上私塾,全部是由祖父一手教導。一年一年過去,蕅益學習的經典好多種。而已經好多種了,更還有好多種。祖父不斷地安排,祖父年齡愈來愈增長,但依舊不遺餘力地教導。大家都很關心蕅益,也很照顧蕅益,這些都是蕅益清楚明白的。

    蕅益漸漸長大,開始有自己些微的想法及看法,但在慈祥的祖父面前,蕅益一點也不敢顯現,就是壓抑著。但蕅益開始覺得會悶,偶爾會心情不好。快要滿十歲了,蕅益已經學了很多,但還有很多。蕅益有時候覺得很煩燥,可是蕅益一點也不敢說出口,就是自己悶悶不樂。到了有一次,蕅益不小心染上風寒了,昏昏欲睡,非常不適,但見祖父依舊帶著一疊疊的經文要求蕅益讀誦,蕅益心裡生氣了。對著慈祥的祖父,祖父再過兩個月就百歲壽誕了,全家上下都忙著為祖父辦場壽宴,蕅益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害怕,怎麼會這樣?但是真的壓不下這個氣,蕅益躲起來哭了一夜。早上紅腫的雙眼也不敢見長輩們,就是掩門說想寫寫墨寶靜心。叫吃飯了,也是說自己不餓,熬了一日,真的沒有人來打擾。自己雖然氣平了,但還是找不到原因。祖父的壽宴順利結束。

    而家中有喜事傳出了,嬸母有了孩子。嬸母一直是樂天開朗,不知道自己有身孕還活蹦亂跳的,發現懷孕時,孩子就產出了。嬸母一直以為自己是發胖了,因為年紀也大了,就也沒有注意月事的事情。嬸母生下弟弟時,已經快五十歲了。小孩生出來很健康,但稍微瘦小了一點。祖父說也是出家相,大家對於這樣的消息都非常地歡喜。自己也很高興,拜託祖父讓自己去跟弟弟玩。弟弟很莊嚴可愛,就跟今日的法璽有些相像神似。因為要精進用功,自己與弟弟相處機會並不多。

    而自己也開始在面對自己叛變的心理,怎麼會這樣?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這感受從何而來?怎麼這麼的強烈,又深刻又真實?可是現實之中,根本沒有值得自己如此想法的機會,那是為什麼呢?這是一個這關懷的家庭,對我是百般呵護。為了轉移注意力,自己不斷精進地讀誦經文,可是因為心上有事,就是不攝心。眼明的祖父洞視了一切,但都不說出口,就是默默地等待,等待自己上門來詢問。

    在一日的午後,自己真的上門去詢問祖父了。蕅益當時告訴祖父,自己心上有事,解不開,想要閉關尋找答案。說到這兒祖父點頭笑著說,「好」!蕅益閉關大概就七日,因為才十一歲,閉關太久家人會擔心。所以在七日裡,蕅益積極地尋找著答案,蕅益在經中求教,但是找不到,真的找不到。蕅益選擇靜下心來打坐,放鬆,問問自己的內心真正的想法,起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念頭,怎麼會如此的強烈。那時候蕅益看見了一個境,是小時候經常看見的境,亮晶晶的世界,就是西方極樂世界。蕅益哭了,大聲地哭了。哭過之後,蕅益找出了《阿彌陀經》。又開始看經,研讀,字裡行間似乎別有寓意。

    那時蕅益明白了,原來蕅益心中的瞋意來自於對於過多加諸的關懷,有壓力。自己心中真正的發心來自於專一的世界,西方極樂世界。極樂世界的美好令自己嚮往,所以轉而願意精進求學。而這段日子以來,太多夾雜的求學方式,不是這些經典不好,而是太多了,信施難消,而又與自己所嚮往的境界不同。有些經典太過艱深,不但讀了沒有法喜,也不懂其中的含意,所以如此累積才令自己無法承受壓力,而起瞋恚之心。內心世界是活的,過度的壓抑就容易反彈,起叛變之心,這很正常。也是沒有定力,心上功夫不夠,任意念起就會現起波動。

  心裡起了一個負面的想法,認定是不是自己心腸不好,不然怎麼會有這麼邪惡的想法、看法。開始自己發心學習,想要找出斷絕的方法,心想要從心上下功夫,可是心上如何下功夫。而這前因後果不交代清楚的話,也很難請示祖父,自己也還不敢面對這樣的自己,真的很難啟口。所以自己心想先默默地探察自我,究竟問題出於何處,為什麼在這麼好的環境下,自己還這麼樣的不知足。內心幾番的折騰,但外相還是盡力地想表現出鎮靜、平順的情緒。但是我好辛苦,這樣的感覺好苦,我不想要這樣,我一直往裡頭尋找。為了讓自己動蕩不安的情緒平穩,我一直找事情讓自己忘掉自己。我相信不要去注意,就能平淡一切。這算是第一次自己嘗試忘我。

  我接近大自然,我也寫墨寶,我也讀經,最後我在一日的午後定於《阿彌陀經》之中,這裡頭怎麼會寫得如此深奧,內有意味。其實在這幾日叛變的心裡之中,祖父所要求的這些日課我都停擺,我也盡量地避開祖父的眼線。在這一個午後,我看見了我想要的原來專一在一本《阿彌陀經》上是這麼法喜充滿。原因不是經本的好壞,經本無好壞,一切法門都是世尊親口所傳授,根本無分別。但一切就是因為這顆心。這幾日來的波動也是這顆心,對經本的分別執著也是這顆心。我開始意識到,原來修行不是修什麼大乘經論、三藏十二部就叫修行,其實修的很簡單,就是這顆複雜的人心。

    人心是肉做的,隔著肚皮,是好是壞唯有自己清楚明白,可若是修行上還有內外分別,這修行怎麼能統合為清淨之器呢?蓮池大師修持得好,雖未有見過他老人家,但對於大師的著作及典籍都相當欽佩,甚至以其為範,祖父房裡有著他老人家的書籍。祖父的書房根本媲美藏經閣,除了是因為祖父孜孜不倦,而四面八方來訪的高僧大德也是助力之因,總帶上不少珍貴的典藏經典。第一次想要真正與祖父說明白,是為了要詢問蓮池大師著作的事情,因為自己年紀還小,只有祖父與父親明白蓮池大師的書籍。我的學習幾乎還是由祖父全權負責,父親不過只是配合輔導,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還是須要找根本源頭,就是祖父。

    去敲祖父房門時,祖父房門半遮掩,似乎早已明白我的到來,敲響三響輕輕地踏入房內時,看見祖父正書寫著墨寶,形象相當莊嚴威儀,自己並不敢太大動作。深怕驚擾到祖父用功,站了一會兒,連吞口水都小心翼翼,正想打退堂鼓,擇日再來時,腳還沒踏出門外,祖父乾咳了一聲,「既然來了怎麼不坐下呢」?還問道,「這時間不用用功嗎」?這可嚇壞我了,緊張地回答,「祖父大人,我是有事情想來請教您的」。祖父站起了身,拿出一疊書卷,問著,「需要的是這個吧?拿去看吧!對你是有幫助的,這些祖父都先看過了,是適合你用一生修學的」。緊張之餘只是連忙收下,也沒多看,就謝過祖父,跑回房裡。

    其實祖父不是這麼可怕的人,祖父很慈祥可親,但自己會這麼緊張是因為第一次想表達自己的意見。坐在書桌前,過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思緒,這才看見抱回來的這些典籍。這著作不就寫著蓮池法師這字眼嘛!自己好高興,也沒多想祖父怎麼會知道,就是開始看了一卷又一卷。這裡頭把自己許多對《阿彌陀經》不解之處,都弄明白了。自己有三天三夜都沉浸在經典及大師著作之間,吃飯時間也是叫了好久才匆匆吃了幾口飯,又跑回房內用功。三天看過一輪後,自己法喜充滿,好高興地跑去找祖父,告訴祖父自己看完了三天的感想,請祖父答應讓自己可以專修一本《阿彌陀經》。祖父笑了笑:「繞了一圈又一圈,總算長大有想法了,很好,很好!」沒想到祖父爽朗地笑著答應了,而這幾日的情緒波動瞬間化為雲煙。

    自己也才發現到事態的嚴重,心,真的能主宰著一個人的一切,喜怒哀樂、貪瞋癡慢疑,只要你有心,你就受著心的擺動,這真的太可怕了!三日的法喜,令自己相信精研在經文奧趣其中,至少現在能夠伏得了自己的亂心。所以自己就是不斷不斷地用功,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希望定於其中。因為自己不敢想像哪個時候又會再次情緒波動。修行真的很奇妙,當自己真的發心用功之際,在經文字字句句之間,得到了無可限量的法喜及寓意,真理;而再更加深入這經典之間的義趣深奧之後,心更平了,更淨了。自己不免也想:修行這條路該是怎麼走?

    家中因為堂弟的誕生,讓家中又燃起了一陣喜氣。祖父更是幾乎帶在身邊,幾乎形影不離,大家疼愛的程度,讓自己很難在家中看到堂弟的蹤影,因為總是被帶著走。堂弟天生的智慧及機靈,很受大人的寵愛。隨著一年一年的長大,這智慧是愈來愈令人佩服。堂弟三歲那年,祖父開始教學字,也把我叫來一起用功,祖孫三人一起在涼亭或是清幽的地方。堂弟總喜歡問著我無數多的問題,我雖是平心靜氣地回答,但我知道我心有染污,我嫉妒小堂弟的天真可愛,無憂無慮地修習。

    父親曾告誡過我,根器不同,祖父的智慧所用的方式也不同,但無不都是真心對待,都是一體。因為堂弟的資質聰穎,用自然的方式引導,更能幫助他尋回智慧本性,也是年紀還小,太多的苛求反會斷去慧命。明明明白父親話中之意,但自己卻還是犯了,祖父一眼洞視。

    這讀著讀著,堂弟睡得好香甜,祖父合起書籍,站起身來告訴著我,「要明白只要站在於救世的路途之上,是能者,都要竭盡心力地護持及讚歎」。祖父說堂弟是能者,以後需要自己好好的協助;而祖父也說我也是難能可貴的才子,互相護持成長,世界才有希望,佛法才能弘揚。且祖父又說了,本是同根生,即便以後遇上形形色色的人,不同根性的人,一山還有一山高,這嫉妒障礙是極為不可得的錯誤,會毀了一世人的興、福。祖父是以平淡平穩的口氣溫和地說,但自己內心明白自己有多麼慚愧!小堂弟的睡容是這麼的天真無邪,當時才三歲,不禁自問:這人心到底有多污穢,又能夠有多清涼、清淨呢?唯有修行,當時我給自己的答案是這個。

    我為了調伏自己現前的這分不好的心念,嫉妒,我努力地對堂弟好,真心地付出,且儘量地吃虧,無私地奉獻出讚歎及關懷。在我真正做了這些努力後,我真的看見了堂弟的好,是真的這麼樣的好。這嫉妒之心真的太可怕了,若是一個錯失,在修行道路上,真的障礙了能者救世,背後影響的這些是自己所不能預測及明瞭的,我這才終於明白這個過失有多麼可怕!而卻源自於一個小小的心念,心,再次看見它的微細及可怕之處,真的唯有修行才可調伏。

    這些年之間,自己都沒有離開過家門半步,都是依著祖父的要求及指導在家閉門用功。這幾次下來的體悟及感觸,深深感受到心的重要,修行真的是在修持這顆心的心境。我想所謂的境界,是不是就是指這顆心的層度?所以這許多人修行都在追求所謂的境界高度,但有境界,就是沒有境界,有境界、有心那也等於白修。沒有境界,沒有心,才是真境界。這顆心到底有多深奧?自己不禁這麼地自問,我開始萌起了想要出去探索真理的想法,那年我十四歲。

    在一次的冬夜裡,我生了一場病,病得不輕,家裡請了好多大夫來都不見其效。剛好白天來了一位德僧,大家以為是來找祖父談經的,但德僧卻是笑了笑地走進我的房門,握起我的小手,告訴我,「蓮開勝綻生蕅蓬。了無紛染益利群」。這說完淺淺的一句,留下了一門偏方,藥材就兩味,當歸及人蔘。這名德僧大家從沒見過,但他的相貌莊嚴令在場諸位都嘆為觀止。不論說的是真是偽,馬上就抓了藥方,熬成了藥食,一連喝了七日,我真的慢慢痊癒了。而母親在灑掃房舍時撿到了一個小錦囊,錦囊裡是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寫著:東城郊區的山坡上。

  母親不解的神情引起了我的好奇,母親遞了紙條給我,我隨口就回上:我想去。可母親表示他並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夜裡問過父親才明白那裡什麼也沒有,就只是城邊東區的郊區野外,平時少有人前往。那麼這錦囊表達了什麼意義呢?一直令我深深好奇著。病癒後,我又開始用功於經典,與堂弟間的關係也變得相當友好。可是其實堂弟一直都很好,不好的是我曾經的那顆心,所以心的污染,傷害的都是自己,沒有別人。持續不斷地精進用功,但心上這股疑雲愈滾愈大,在十五歲生日那一天,我實在忍不住了,詢問過父親,我可不可以出去城區東郊外。

    沿路上自己也想明白自己修行到底進步了多少,還是差距還有多少。自己一直很想到街道上看看人世間的變異,及檢視自己的起心動念,在於紅塵俗世間究竟有多少的淨化。父親表示認同我的動機,但還是必須等過祖父的同意,父親帶著我問過祖父。祖父說,「那這一趟不是三天兩天,是要一個月,你能做到嗎?」我其實沒有多想,笑著稱道,「我願意」。祖父露出平和的微笑,答應了我這分請求。而母親雖然也是表達贊同,但不免憂心孩子從未吃過苦。父親示意要母親放心,因為唯有吃苦才能真正堅固道心,父親相當信任我的能耐,支持著我去尋找真理。

    我快速地打包行囊,次日早晨就展程出行。我的行囊很簡單,我就帶著一兩套簡便替換的衣物,而還有一點盤纏。行囊非常簡便,側背在肩上踏出家門出發了。一大清早,我沒有告別父母及祖父母,就悄悄地推開大門。但我發現大家其實都知道,因為背後我用餘光看見大家正注視著我遠去。我也沒有回頭,就是努力地往前行去。

    這盤纏其實我沒有意要帶,但母親極力地苦勸。我大約帶了三十兩黃金,但我清楚明白這一趟我的目的在於看見自己的真心到底距離修行距離有多遠。我知道我沒有吃過苦,一路成長都被保護得很好,安排得很好,我也許久沒有到過市集街道,我想知道苦是什麼。我非常相信嘗盡人生百態才能夠看見自己缺少了什麼。古人常講,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真實不假,在經典之中我察覺到了自己所欠缺的,但我不夠明白了解是什麼,像是起心動念明知道不可為之,偏偏還是難以自主。懈怠放逸明知道不可為之,但還是常常不服管教,不禁自問是不是我吃的苦頭還不夠多。

    沿路上我看見了真的好多民間疾苦,好多人世間的無常,及人我是非,無限的震撼及傷情湧上心頭。我想站出來,這股勇氣充滿了整個意念。我沿途把所帶的盤纏通通分發出去了,自己身上一文不存。其實自己收拾的行囊本來就沒有帶任何的錢財,這盤纏是母親硬是放進來的,母親的慈愛,自己也不忍不收,一路上也是讓母親可以安心。ㄧ路自己一直往東行走,從未有外出的經驗,看見的每一個物品都是新奇的。這曾經那位大師留下的錦囊自己也有帶出來,上頭的信息就是往東邊直直行,在郊區的山坡上。從城裡到郊區的距離不知道有多遠,也沒有任何經驗,自己就是沿路採野草或野果為食,自己帶出來的衣服也是選擇了較為粗活的料子,走在路上不至於顯目。

  在城裡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出城門,在城裡也受了一些挨餓但我的心從無畏懼,因為我內心明白我還想知道我可以到什麼樣的程度,「苦」到底是什麼。

    城裡的每一張面孔我都深深地烙印在自己心中,形形色色的面貌滋養著截然不同的內心,個性習氣也因著家庭背景的不同而有所差異,而當聚在一起之時就是奇妙的碰撞與磨合,人與心就是這麼特別的結構。原來我這趟總算沒有白來了,我更加珍惜每一步一腳印,都是這麼的珍貴,我感恩自己能夠出來這一回,我也感恩祖父與父親、母親把我保護得這麼好。我終於知道知足了。現在的我全身髒兮兮,又寒又餓的,但是我的心好法喜,好像找到了什麼珍貴的寶物一樣;但我清楚明白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內心那個隨時都還會出來的壞性格,我還要繼續探討。

    一樣天還沒亮我又起身往前走,夜裡我都是偷偷睡在市集攤販的角落,稍稍有所遮蔽。今日我出了城門,回頭望著大大的城門上掛著「東門」二字,我不由自主地哭了。我從沒有見過城門,但這踏出去城門,令我感覺有種出了家的感觸,我好像想要出家。其實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想過,家人也從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就只是把我培育成一個學佛的人才。但其實我真的沒有想過我的未來要怎麼走。我是專修佛教經典的,與儒家、道家思想不太相同,我也不能進京考取功名,那…我是為了什麼而努力?

    在這夜深夢裡,我居然想起了這樣成熟又好難的問題,想著想著我睡著了。我夢見了亮晶晶的世界,就是西方極樂世界吧?我看見了自己剃光了頭,身上穿著的是現在穿的這套素衣,但外頭居然還披了袈裟!在夢裡我看見自己好莊嚴,我跪在一名大和尚膝下,這大和尚怎麼好像……還沒看清楚我就被露水滴在鼻尖上,沁涼的溫度我醒了,天也剛才亮了,暖暖的明光照亮了沉寂的大地。這個似懂非懂的夢境令我餘韻猶存。

  在郊區的夜裡我是睡在大樹底下,離開家門已經晃眼快到半個月了,每日的趕路,我瘦了、黑了;但我也成熟了,也長高了,帶出來的衣服都變短了。這一日午間,又餓又渴我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前,我實在撐不下去了。我敲響了大門,希望可以乞討一點水解津,我敲了好久好久都沒有來人應門,就當沮喪調頭想繼續往前行時,大門吱||的一聲打開了,是一門名年輕的婦人抱著一名剛出生的女嬰,看見我一臉蒼白,示意要我趕緊進門。我因體力透支嚴重,這一進門如洩了氣的氣球,久久無法恢復精神。

    年輕的婦人很貼心地熬了點清粥讓我緩緩恢復神氣,並要我住下數夜再行離去。年輕的婦人並沒有多問我的來歷,就是真心的照顧著我。我住了三夜,我體力恢復得很快,我不敢繼續打擾,連忙表示非常感恩數日來慈悲的照顧,來日有機會希望能夠報答恩惠,自己已經完全恢復體力,也無須再繼續借住下去了,希望就此別過。年輕的婦人只是淺淺地微笑,並打包了許多的食材,希望讓我帶著路上能夠食用,我歡喜地接受了這分慈悲的厚禮。雖不是珍貴的奇珍異寶,但這卻是得以飽足溫食的乾糧,價值或許不到幾文錢,但卻是大大的厚禮。

  帶著滿滿的感恩之心,我離開了年輕的婦人家裡,我沿路細想,原來這位年輕的婦人就是我們都認識的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而手中的女嬰是他座下的童女。我之所以會明白這個道理,是因為面貌,慈悲的面貌讓我想起了與母親所供奉的觀音菩薩相似。當時震驚的當下我回到了這間房子,沒有人居住,看上去已經破舊不堪,我心裡頭一陣暖流,再看看手中還沒有吃完的乾糧,這是真實存在的事實,但眼前是一片荒蕪,我堅固了我的道心,我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行。

    我誓願一定要找到所謂的真理,調伏自心,但我那時還沒有想過要出家。我就是繼續再往前行,一片平坦的郊區,那裡也沒有看見山坡,更沒看到任何一個可能的信息。我不敢有懈心,我把一切當為磨練,在於疲憊不堪時,我就一心稱誦南無阿彌陀佛的聖號。眼見時間就快滿一個月了,但什麼也沒有發現。但我體格確實強壯了許多,厚實的身材,帶來的衣服幾乎是太小太短了,但因為飲食並不穩定,是瘦了,但看上去卻是朝氣滿滿。心想再不回頭這是趕不回城內了。所以大約再往前走了幾里路後,我遇見了這位我所千里尋找的大和尚,正和藹可親地對著我微笑,笑得好慈悲燦爛!

    其實根本沒有所謂的山坡,這其中的寓意就是要我突破心中的山嵐。真正的高山在心中,所有勇敢、恐懼、害怕、積極、負向、開心、難過、悲傷或是生氣,無不都是在心上所運轉,當你翻越了這一重重的高山,遇見的不就正是光明的前程嗎?

  與大和尚走了一段路,大和尚慈悲喜捨的心量令我相當敬仰,更也臣服在大和尚莊嚴之下,默默跟在大和尚身後,不發一語。走著走著回到了寺院,踏進寺院,好莊嚴的磁場!

    大和尚這才回頭開口,「孩子可是終於長大出來修行啦!」我驚訝地望著大和尚,「您認識我嗎?」大和尚答道:「當然不識,但是皆是佛弟子,日子不早了,已經為你雇好了馬車送你一程。回到家中差不多也是三日過後,記住若想真正成為佛門弟子,三個月後,我在一樣的郊區等著,如果有緣便再相會,時間晚了就不好了,後會有期。」大和尚慈悲送我上馬車,又塞了一把糧食給我,還囑咐我好好睡上一覺,什麼也不要想。

  回到家中我的祖父自然什麼都明白,我壓根兒也沒想過怎麼大和尚對我瞭若指掌!三日很快我回到家中,見過父親、母親,來到祖父門前,還沒敲門,祖父走了出來,祖父笑得開懷,只說了一句,「是時候該出家了是吧?」祖父這麼一說震驚了我。祖父真的都是知道的,而父親其實也明白的很,大家都有所準備,也非常支持著我走上這條出家的路。我很開心,但難免也有些害怕,不是還怕什麼,而就只單單擔憂自己真的能成為一個好的佛弟子嗎?從小看過這麼多來家中的高僧大德,大家都是這樣的相貌莊嚴,而我能嗎?不免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的心想,但很快地自己轉念了,不管如何,做了、走了才是,空想都還只是虛妄,紙上談兵永遠出不了兵。

    回到家中一些時間了,怎麼就是沒有看見堂弟呢?不禁我也問了母親。母親回答叔父一家三口到山上去閉關修行了,次年春天才會回來。我回家中那時是冬天十一月,與大和尚相約在三個月後,大約也就是堂弟回來的日子吧?剛好能夠道別。其實堂弟真的是很優秀,法緣又很殊勝,未來不失是一位大德。

  自己每天也又開始原本的功課,重新再開始進修學習,在這回來後開始修行學習,怎麼樣就是不一樣,心境、思緒都像換了個腦袋。已經好一些日子沒有拿出這些經典來看,再次深深讀誦了一次《阿彌陀經》,我哭了,我哭了好久好久,已經即使看見金光世界,心裡也沒有特別觸動,這次心裡好酸楚、好難過,這種感覺讓我好想要救這個娑婆世界。祖父對我的培育令自己感恩在心,真的感恩在心。如果沒有祖父,我不會懂得這些。這麼多這麼多輪迴的眾生,誰能像自己這麼樣的幸福,擁有這麼的多,如今自己即將要出家了,心中的感概萬千,好感恩這個世界還有佛菩薩。如果沒有這些,自己也難以承受佛法的修薰。

    三個月很快到了,叔父一家也回來了,堂弟又變得更有智慧了。小小孩童的智慧總是令人覺得天真無邪。我告訴堂弟,「哥要出家了,你要不要出家?」沒有想到堂弟連問也不問就答道,「要」。我又問堂弟,「你知道出家是什麼意思嗎?」你天真的回答,「不知道」。我再問,「那你怎麼想出家?」你此時卻答了一句令我震驚的話句,「因為世界壞掉了,哥哥做的我也要做!」這不僅讓我讚歎這小小年紀四歲兒童怎麼有辦法說出這樣的語句呢;但也鼓舞了我一定要好好地努力成就道業,普度眾生。所有一切都願意斷卻捨離,只為眾生而賣命,不為自心而苟存。

  在出發的前一夜,祖父來到我房裡,給了我他畢生的典籍及抄作。祖父殷勤地交代我一定要好好作為,明日踏出這扇家門,再也沒有家了,無論如何不能回頭,人生只有往前,沒有退路了。看見祖父眼中也帶著強忍的淚水,畢竟自己是祖父一手帶大的,祖父的話我從來不敢不聽。祖父今年已經高齡一百零五歲了,祖父又說,「祖父的存在或不在,都不足以影響你成就道業。色身的虛假不過就在命終時瓦解。會影響道業的都是惡種,千萬要善因善果!」祖父還交代,堂弟未來也會踏上出家的路,希望我能提拔他。祖父講完就回到房裡。

    隔天清早,也不見祖父出來,這就是最後一次與祖父見面。回想起與祖父的點點滴滴,其實再也不敢回想,因為祖父為我付出的真的太多太多了!即使總是嚴肅的面容,但卻都是最真誠微細地照護著我成長。我只有留下滿滿的感恩,其餘多餘的情感我皆是捨離。因著我答應過祖父最後一個諾言:要成就救世。父母親在用完早齋後與我一一道別,還有叔父一家,大家滿帶微笑地送我出家門。父母親表示他們與祖父是相同的,踏出這扇門就不希望我回頭,要我一生就當佛陀的好兒子。我點頭答應後,踏出家門,此後我的人生開始了不一樣的變化。

  家人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雇了一台舒適的馬車,而我出門什麼也沒帶上,隻身一人來到寺院,手上不過就是祖父最後留給我的典籍。到達寺院時,大和尚早已在門前等候,滿懷笑容地接迎我進去,並說今日就是好日子,當天我便完成了圓頂。拜在大和尚膝下,我成了一個小沙彌,成了一個出家人。其實一路這樣的經歷,我很清楚剃度不過是證實你是出家人的身分;但真實的出家人所要做的努力是要比常人更多更多,因為肩上扛的是如來家業,荷擔如來家業。

    我很清楚我要做什麼,就是成就救世。人生無常,太苦了!我想要大家能夠往生西方。我大約是在十六歲出家,十八歲完成具足戒。因為這些年來祖父為我紮了很深的經典基礎,在修行真的是很大的助益。我開始融入僧團的生活。師父慈悲以心帶領著我們,師父慈悲為我所取的法名是「智旭」,師父一直在尋找著「旭日東昇的孩子」,這就是當初師父留下錦囊的寓意,東門城郊上的山坡,能出現的不就是「旭日東昇」!這是一種朝氣及希望,師父期盼我的智慧能夠度化更多眾生,亦猶如旭日般帶來希望。

    很感恩師父這麼般的期許及盼望,自己很明白自己踏上的是一條真實的大道,如實的修行,終究能夠到達西方。但這過程之間時時警醒自己,不容退心,要恆常猶如初衷,永不退轉之心,時時長養慈悲之心量,這才不失為一位正修道人。一個好的出家人應當要有好的品行、好的修持、好的心養、好的境界、好的品行,純淨純善。無一仁者是惡人,所見皆為善。好的修持,專修專弘,不失道風,不懈勤學;好的心養,無心無念,無有念想,覺不容遲,修心道場;好的境界,即是無有任一境界可說。不沾名聞利養,不染五欲六塵,不說世事我非,不從邪門外風,不行滅門之道,一切如來應心變現。

    在初出家之際,滿腹的經論,究竟如何行如實之道?其實不知,也不敢多想,就是先行而論,行間戒定,定成般若。初入僧團,許許多多的不懂及適應,好在師兄弟間都相當和睦。寺院初期並不大,放眼望去,一覽無遺,師兄弟間也不過兩三位,是在郊區上少有人煙的處所,平時並不會有人往來,若不論其規模大小,真是清幽且清淨之道場。師兄弟間各個都是清涼之相,莊嚴之莊,各自皆是在定上修學,甚少言論,彼此也多半以心念相會,不須言語。因著話多了容易出端倪,話多了還會失元氣,話多並不好;若非用來說法,或日常所必須,盡說些三長兩語,東家西家,散亂之際怎可清修?

    寺院裡頭是一種寧靜的清淨,除了蟲鳴鳥叫,幾乎不會有第二種聲音。大家彼此各自用功著,連我的出現,有些師兄還是經過數天才發現。道場相當清靜,是修行的好處所。師父一入門就是要我找「定」,並不是要我像禪宗那樣入定出竅,而是一種動中慧定,師父的用意是要我平息世俗間所帶來的紛擾。雖然說出家與在家不過差距在於剃頭圓頂而已,但其出家用功,其背後的意義與所扛負的責任卻有著不同的面相。師父將寺院管理得相當好,這眾師兄弟彼此間都恆持在一個平穩的磁場之中,並沒有多餘的波動。

    而當波動若現起之時,這在平穩之中就顯得格外明顯,且容易察覺。有好長一段時間,就屬我的波動最為多端,常常自己都是羞愧至極。可若非是如此的訓練,在紛擾的世塵之中,一樣的心境,一樣的紊亂,大家彼此也很難去理會對方的心思意念,幾乎都掌握不到自己的心念波動,即使起心動念到翻天覆地,也是不自知。因為寺院營造的氣氛,令自己能夠清楚明白,起心動念並不可得﹗我好開心,好感恩阿彌陀佛!讓我能在這樣的道場修學,這不就是我所想追求的嗎?

    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才將心境慢慢平穩下來,呈一寂靜之境,但如此還只是入門。怎麼說寂靜之境才只是入門?因為我不過只是先將最粗相的煩惱習氣斷除罷了,真正用功才正要開始;這也就是師父一入門要弟子開始由定學起。因為如此一來才真正學得到東西,真正修行道路能走得穩且紮實。這五年來,真的是心上下功夫,不斷的考驗、磨練,因為這樣的學習經驗,我才明白這念頭有多麼微細!粗相的斷除,可還有微細中的微細須要探討!波動要由「寂靜」到「止靜」,這段距離的功夫才更為高深,因為簡單講明,就是成佛之道,心上下功夫這麼地高深奧妙,那麼未行之修行者該如何?

    純只外相之修持那是多麼的簡單修持!譬如穿上好衣及妝梳,這外在成就自然便有,可心上之功夫卻非說有而即有,甚至說有,還不定是有。雖非是要斷定世上之修行者無修好相,或是論其修行道業有疑,非也。純只想表明,心上功夫的重要。莊嚴道場若非在於自心,那更在於何方?

  五年之際,修行淨土一直是自己最為喜愛的,但因為從小修學各篇經論的緣故,許多的經典自己都有所涉獵,像是禪宗、律宗、淨土宗、天台宗等等,稍略明瞭,但就像當初向祖父所請求的,還是歸於淨土宗,一本《阿彌陀經》。粗相的大波動算是平穩了下來,在調伏過程間,自己也更認識了自己。當初不服祖父管教的心,原來是妄心。除了不知足之外,背後真實的想法居然是不順我意。

    這些年來總是細細地探討著,究竟為什麼會起了這個心念,這個波動又是從何而來?為什麼心情會有上下起伏,喜怒哀樂,起心動念之間代表了什麼意思?又是好的波動還是壞的波動?出家人並非是為世俗之人,起心動念都要謹慎為之!

  因為出家人是能夠堪任天人之導師,若於起心動念在於不善,負向之際,那麼這些信徒、出家眾豈不是皆被帶領至難以想像的迷霧之中,如何出離?後代佛弟子,天人師,謹慎為之啊!

  出家除了沒了家,更是要沒有了自己,因為有絲毫的情緒、起心動念都是造業啊!因著這些念頭能有多少為善的?多半在於惡面之間,無形之中能不造業嗎?若更影響到了周遭的善念,古人說「寧動千江水,無動道人心」,波動是會相互牽引、影響,震動的!若為正向那倒好,若為負向那麼這該如何扛負這分責任?

    唯有把持好自己的這分心念。修心就是真修行,真正的功夫,其實淨土大宗也是在於論心,自心即是道場,即是淨土。所以修行若真止於經典文字之中,那就只單單是佛學,非言學佛,更只止於皮毛表象,再多的精勤用功都是無法深入,修行必定有所缺陷。

    明白了這些道理,自己更是認為應當是再繼續進修的時候吧?為了要求自已持續地前進、進化,決心再次閉關潛修經典,依然是《阿彌陀經》。自己有信心這次的深入一定能有不同的見解。所以相當期待著,知會師父得到同意後,自己便開始著手準備閉關。許久許久沒有拿出祖父留給自己的這些文卷,在閉關期間又再度翻閱開來,許許多多的修學悟處及見解,清楚地謄寫於經典之間。這想必是祖父一生所修學的心得。

    在於文卷之間意外發現了一張銀票及產證,是家裡所有的資產。原來祖父的用心,曾經聽過父親提到過,祖父唯一的心願是讓後代子孫承傳佛脈,而家產最後的大布施就在於子孫所依止的寺院。自己當下熱淚盈眶,因為才初入關,也不便出寮門去找師父,所以自己就按下這些財產,潛心修學。

    祖父的註解都相當的簡單扼要,對於潤過經典蘊意相當有幫助。因為祖父的用心,令自己也不禁發起了願想,希望註解經典讓後代佛弟子能更加深入經藏、親近佛法。閉關那年自己二十八歲左右,花了三年到五年的時間再精研《阿彌陀經》,註了《阿彌陀經要解》初版。自己每次還是會再做修調,為了留下最能夠幫助佛弟子的精華。經典真是奇妙的法藏,其中的含意及深度都是怎麼也讀不盡,探討不完。每次因時緣不同,所自然而然浮現的境界及悟處都不盡相同。佛法真實是殊勝大法,會享受的人,真能夠法喜其中。  

    閉關了三年多,出關後慢慢開始剃度弟子、教導弟子。師父曾經教過的,自己也毫無變動的教育下一代。自己再出關之際將祖父留下的財產轉交給寺院,就讓寺院能夠擴大,接引更多眾生,培育更多肯發願同修的佛門弟子。寺院真的愈來愈蓬勃發展,師兄弟間有的也各自往外弘法,座下弟子從數百個、數千個逐漸增長。寺院規模愈大,管理就必須更加嚴謹。

    當然磁場氛圍真的很難像當初自己初進來的那個模樣。或許也是自己無能吧?難以好好調教。剃度弟子,要付出的心力是相當多的,因著不能誤人子弟,更因弘法法脈不容閃失。自己著重在於與眾弟子們的互動,更要說法讓弟子們明白,也要對每一位弟子的心性瞭若指掌。這是須要親身帶領與接觸,一步一步陪伴孩子們成長。還有要求眾弟子要無心,心上一定要用功,自己非常著重弟子們在於心上的互動,尤其任何惡心惡想皆不可得,更不用說是任何起心動念,嫉妒障礙、貪瞋癡慢疑皆是不可取。隨著弟子入門愈來愈多,自己明白自己的責任也是不可避免的。

    有日來了一位弟子,看上去相當眼熟,他只默默地說了一聲,「法師,我長大了」!那年自己三十六歲了,而這位年輕的男子正是當年的堂弟,如今也長成了二十五歲的青年了。堂弟相貌莊嚴,看上去相當有威儀,想必這些年來受到不少嚴密的訓練及教育。我與堂弟之間自然有著默契,絕口不談俗家之事,而再也不以俗輩相稱,彼此間都相當欣慰有今日的緣分。堂弟剃度於我的座下,法名定為蓮行,慧旭,比照所有眾弟子一般,並無特別的情份或特殊。蓮行很有長進,有時自己看到也不免讚揚。

    修行道業上最怕有情業牽絆,這是極大的禁忌,甚至於師徒之間、師兄弟間。淨土法門,自然是要淨除一切業染,何況是情染之染垢!家親眷屬肯定是要割親辭愛的;而人是愛欲的動物,情根滋長總在微細之間,但會障礙往生皆是不可得的。自己也不斷再三告誡眾弟子,孩子們初學入門有諸多面向需要師長注意叮嚀。自己總是不遺餘力的告誡叮囑,這也就是世尊當年要求要十年依止師長的目的。似懂非懂、似是為非,多麼不穩定的身心狀態,若沒有師長或善知識經驗的領導,走偏了也不自知,那便就可惜的人才。

    眾弟子有絲毫的波動,自己總是馬上得知及喝止。嚴厲的教育是深怕孩子走錯,後果難當!修行怕著便是造「因」,後頭果報難償。隨著弟子根器不同,所應之教法也跟著不同,應緣而說教。其實每一位出家的弟子都是相當優秀的,沒有一個不優秀,沒有一個不是人才,都是佛法重要的法脈,但差別就在於修行。修行的功夫,可以增上,也能夠退行,自己一直很慎心的調教著眾弟子,全心全力的專注在於孩子的發展路途之上。自己怎麼樣都是無關緊要的,只要佛法能夠順利傳承下去,正法能夠永興,犧牲自己一人也是值得。

    或說聞名而來,或說聞清淨淨修而來,座下弟子愈來是愈多,寺院也不斷地擴建。因為僧團龐大,而這些外相的壯碩輝煌都不是重要,重要的還是如何管控好每一位弟子的心在於正軌之上。眾弟子中較為優秀,出類拔萃者,便是培育來領導新入門者。而自己講經也是分對所有眾弟子說法的,亦有只對較為年長的老修行者,也就是說比較先出家的弟子,希望能夠透過彼此的力量,讓所有弟子都能夠得到最好的修行,以後也能再傳承於自己的座下弟子。這麼做一方面也是在培訓,一方面如此更能令大眾皆受益。

    自己弘法的角度、方向還是不偏離往生西方,導歸極樂,因弘揚淨土,因為最根本、最究竟的法門,還是求解脫、求大自在,那便是淨土宗派。而心上求法更是修行的要諦,一個修行人,除了是自己的解脫及淨化,最重要的無不是傳承後代。修行人所站立的定位點,就在於線與線的連接;也就是說,每一條線、每一個點都是相當重要的,缺了一處這條法脈也就再也不完全了。佛法所傳承的,經典文字記載傳承容易,不容易的是精神的傳承,宗旨的傳遞,還有心上真正的功夫。自古以來師徒傳法是必要的途徑。每一個修行人必定從拜師開始學起,每一個修行人也都必定當上師父的一朝,所以傳承是不是每一個修行人都要具備的義務責任?佛法至今會一代一代偏離正法,無不是這傳承上出了紕漏。不如法的傳承,就可惜了真實的意義,更是造業的主因。

    自己一路走來從心上求法,到拜師求法,閉關淨修,而後法傳弟子,中間所經歷的無不是都在調柔自性。自性何在?有些人翻遍群經論藏,還是沒找見自性,有些人遍覽諸大名門宗派,也不見得求得自性。自性何在?觀心自省便見得。難嗎?不難,一點也不難,只要真正肯修肯學。世尊都說了,如來是如來,人人本是。那麼你今天為什麼會墮入三途,為什麼會六道輪迴?為什麼會有貧富貴賤?都是唯自心所變現。這顆心雖只是顆搏動的肉團,小看他,代價付出的可就大了!小則致命,大則永難超生。怎麼會這麼嚴重?因為你的心就是個小宇宙,你想好就好,你想不好就非常不好,應你的心願。心臟看起來普通,但它不跳了,你不就得死?沒有談條件的餘地。那麼你的心若是充滿污穢,你不也就找上了所有的業報感應!

    要超生有這麼容易嗎?到了地獄受審,有誰能明白要去多久的期限?心真的很重要,你有緣分修習這顆心,你福報真大,要好好珍惜!你如果踏入佛門,卻只修習表相,裡頭一點也沒有改,那你是沒有福報的人,你註定還是脫離不了六道輪迴的感應果報。自己這一生還好,還算有福報,自小就對於這心上的波動很在乎,積極的想要克服及改變,佛菩薩慈悲引導,及俗家的祖父及父母的善引導,今日蕅益才有這些機緣能夠了解何謂解脫心,何謂得解脫。

    蕅益繞了這一大圈才明白的道理,「沒有心」也就是「無心」,這看起來簡單,到真正證得的有多少。如果很多,那現在六道輪迴之中、娑婆業海之中,應該就空蕩蕩才是。容易、不容易就端看自己如何下功夫,功夫的深淺就在於自己心上的戒定慧有多少,是否妄想分別執著斷盡。

    人人自心皆有如來,這些年來自己不斷不斷地培育新弟子,也輔導大弟子們成就佛寺,處理寺務。許許多多也到四處去弘揚佛法,像展開枝蔓的大樹,樹愈來愈茁壯,展開的枝蔓、樹葉隨風搖曳,向外界互動,傳遞法脈。而大樹愈來愈茁壯,樹葉愈來愈茂密,地底下的樹根肉眼已經看不見,但是卻是愈來愈粗及壯,更努力吸收著養分,運輸到各個部位。

    自己就擔任這個角色,在最後的位置護持著孩子們成長,各展姿色,甚至愈到末梢愈是美豔,或者可能展開貌美的花朵、甜美的果實。青出於藍勝於藍,隨喜讚歎,護持能者,若是嫉妒心起,展開了這末梢美艷的花蕊,這樹能長大嗎?展開多了,這樹木本體也得死亡,吸收不到陽光養分,樹根再會吸收養分,也要樹葉上吸收陽光才能活。整棵樹木一直有著循環不息的運轉著,少了一環便無法獨活,就如同法脈少了一環,也會傳承不下去。

    這個例子同時說明著嫉妒不可得,是地獄因,傳承法脈若非是愈來愈壯大,佛法怎麼興盛。每一個部分,每一個角色都是很重要的,千萬不容忽視,或是貢高我慢。貢高我慢只有淹死自己,修得再好都是毀於一旦,因為你的氣勢太高難以令人看見。若是一棵樹木的枝枒吸收良好,長得特別好,衝上了天際,這麼高的我慢,站在樹下的人,怎麼也看不見這枝枒原本應該有多殊勝,這不是可惜了嗎?而真的有心想要看的人,怕上了樹木,但卻因著我慢太高,一個不小心,受傷了,跌落樹下。

    要知道,我慢是很不可取的心態,雖可能與身具來,但絕對不行。所有的出家人應當要譬如大地,譬如樹根,要立足於最低位者,供養一切有緣,盡自己的力量撐起大眾,這樣才是出家人。

    我是蕅益,不敢稱之為大師。即便是今日,還是願意當著這土地深底的樹根,滋養著整顆法脈的成長,只因佛法真的是很好的教育,不容流失。自己年紀愈來愈增長,後來一直站在傳承及推廣的角色上努力。自己用功時間就是在為了著作而努力,蕅益著作從不是長篇大論的書寫著自己的想法、看法。蕅益只希望多些經驗或道理,讓這些經典或是一些彙整,讓後代的佛弟子修行路上好走一些,多些時間普度眾生,少過一些波折。這是蕅益唯一的心念。

    蕅益在世上的唯一血脈,蓮行法師,學習得很出色,三十歲也就自願出寺院去弘揚佛法,接掌寺院。自己雖不為私情所動搖,但真的讚歎這位後學弟子,真正出家才五年,難以想像俗家祖父下了多少努力在栽培。相信這俗家的叔父、嬸母看見也能欣慰。佛法真的很殊勝,即便彼此不談情說親,但能一起努力成長,救度這個世間,這樣其實更好,不至於生死浮沉之中。有時還可能醉生夢死,那樣就太可惜了!一個人能夠多救一個世界,那該有多好!

    我很感恩成就我出家的所有因緣。蕅益真的很感恩這個世界,這塊土地,一花一草一木,還有水源的滋養。如果沒有這一切的一切,哪裡還有蕅益呢?蕅益不過是接受十方供養的出家人,是個服務大眾、救世的工作者。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努力是應該的!蕅益年紀也五十多歲了,其實自己明白時間不多了,身體並不會倦還是衰退,還是很硬朗。奇妙的事就是知道時間真的不多了,要努力再為這個世間再多留一些傳承,對於後代弟子的法脈也是更細心地檢視。

    但蕅益從來不去探討自己能夠活多久。每日醒來就是打起精神,不流失任何一點時間,為這世間能留多少便做多少,多留一點就多一點受益。所以自己很珍惜每一寸光陰。端看整個大局,其實蕅益很是明白,圓滿之際就是蕅益功成身退之時。從小就嚮往著往生西方的那一日,雖然不曾計算著是何時,但蕅益明白終點必定是那裡,殊勝的彼岸。

    這也是蕅益傳承法脈的目的:帶領大眾都能往生西方。或許蕅益能力不足,閻浮提眾生還有好多好多須要救度,蕅益可能無法一一救贖;可是蕅益最大的目標,就是每一位蕅益的弟子都要有功夫帶大眾往生淨土。雖然蕅益顧不了這麼大的局面,但是蕅益守好這些弟子們,這是蕅益能力可及的。蕅益還活著的一天,就會再多努力地做一天。

    大約五十六、五十七歲左右,蕅益明白這次真的差不多了,因為蕅益能做的都已圓滿,而每日每日就是靜靜地念佛,寺務的交代,一些經典經論的教授弟子們都更勝於我。在於一日,一日念起,交代弟子們,師父想外出去看看蓮行法師。不管怎麼樣,這血緣的聯繫還是令自己想要關心一回,因為這是自己在俗家時答應過長輩的諾言,要好好顧著蓮行法師成長。其實自從蓮行法師入門以來,幾乎沒有提起過要求或幫忙,甚至可以說是從剃度典禮後,自己因為繁忙幾乎都沒有見過蓮行法師,包括蓮行法師想出外傳法,也是透過他人告知的,因為自己在弘法的角色上,一直很忙碌。

    弟子之間師兄總能護持著師弟,互相扶持成長是自己所樂見的景象,僧團和合必要,互相提攜成長當然也是必要。自己當時座下的弟子聽孩子們說有到上萬,自己其實從沒有去計算過有多少,因為只要有緣我都想度,而雖然我可能沒有辦法一一記住,但一定會有知道弟子去向的師兄護著。因為自己總是教育著孩子們,要像是一家人,長兄一定要帶領幼弟,若是家人失散了會是永遠的遺憾。據我所知,孩子們都能如實的互相扶持,相當欣慰。

    再看見蓮行法師時,自己也不禁感動,這孩子長得真好!蓮行法師看見我來,恭敬地頂禮三拜,我示意要他別拜、別拜,但他堅持這也是對兄長最後的敬意,蓮行法師很清楚今日我的來意。這孩子真的長得很好,我對俗家長輩們有交代了。沒有太多的言語交流,彼此明白心意。

    我回到了自己的寺院,掌門早早就交給了弟子去承接。自己心無罣礙,這一生不算白走,最後能努力便多做努力,絕無虧失。蓮行法師,法璽啊!如果有一天再找回自己,那該有多好!端坐身心,不通知任何弟子,不告知,就是念佛,自在地念佛,因為知道已無罣礙,故無罣礙故,心平靜氣的,回家了!弟子發現時,已經天色已暗,色身散放異香,圓滿了蕅益的一生。感恩我佛慈悲,如果再來,蕅益會再更多的努力在於救世路上,蕅益願如此發願,願淨土弘興,共生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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